記憶藏寶圖/火車,爸爸,我
【聯合報╱文/石永芳】 2010.10.21 03:34 am
雖然年近半百,對父親的懷念一直未曾停歇過,搭火車探望爸爸的童年往事,是我一生無法抹滅的記憶……
圖/吉娜兒
幾十年來,總是有那麼一部冒著黑煙的柴油火車,緩緩駛進我的夢境。夢中那尚未滿四歲的小女孩,從床上翻身坐起,急切找尋將要北上到榮總探視父親的母親身影,那種驚惶無助、想哭的感覺,緊壓著胸口,直到自夢中驚醒,才發現自己又被禁錮在童年回憶裡。
兒時不識人間愁滋味
只想到坐火車吃便當
當年,身體不適的父親硬撐著身體,等新居落成才就醫,家人以為他是因為疲累所以腰痠背痛,殊不知癌細胞已偷偷侵蝕了他的骨頭,進而吞噬他的肺。進入台北榮總就診後,父親被緊急留院治療,此後,沒再回過家。
家中年幼的五個孩子一直是父親心口上的肉,他不時催促著到醫院探視的母親回家看顧孩子。母親每個禮拜都得往返奔波於台北與豐原之間,當時火車只有兩種車班,一種是莒光號,一種是復興號,為了節省開銷,母親選擇天剛亮時五點多的普通車,搖晃到台北已是中午。
只要能不被媽媽留在豐原,不獨自枯守空屋等待兄姊下課返家,再早的班車我都能早起趕上。更何況不識人間愁滋味的我,滿腦子都是:坐火車可以吃鐵路便當!母親看到我睡眼惺忪、滿屋子跟進跟出,總是又愛又憐,最後只好無奈的匆匆幫我換好衣物,牽著我的小手一起走到火車站。
母親的心事我不了解,車廂內,她沉默的抿著嘴,雙手抓緊沾有明星花露水的小手帕,兩眼直直望向窗外。
年幼無知的我在火車上閒逛,喜歡走到最後一節車廂,隔著玻璃窗,滿是驚奇的看著所有的景物快速倒退,再跑回座位跟母親報告剛剛所見。媽媽總是微笑著摟摟我,我沒看出來她那微笑中,有著心酸與無助。